人不过如此 下载 pdf 百度网盘 epub 免费 2025 电子书 mobi 在线

“他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正假冒他人的身份活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先是有些迷惑，接着明白过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九个彼此毫无关联的男人，分别身处不同的人生阶段，在各式各样的人生难题前举步维艰。

九个男人机缘巧合下踏上通往异乡的路途，在旅行中寻找当下的意义。

从人迹罕至的布拉格郊外到夜色撩人的伦敦闹市，从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到游人如织的塞浦路斯海岸……足迹蜿蜒之处，欧洲地理风貌的画卷徐徐展开，一幅精妙繁复、散发着浓浓欧洲风情的文艺版图渐渐浮现。

爱而不可得的少年、不甘庸碌的青年、敢和高级官员谈条件的中年成功人士、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的暮年亿万富翁……九个毫无交集的男人，看似在各自的人生枯荣中载沉载浮，却在时光洪流的裹挟下，如轰然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巧妙地汇聚成一个无名男性完整的一生。现代男性不同人生阶段一言难尽的焦虑与挣扎、所思与所悟也由此浮出水面。

篇

（十七岁那年，我爱上……）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二篇

（我祼辞去寻找诗与远方）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三篇

（我爱上了朋友的女朋友）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四篇

（她怀孕了，可我却不想结婚）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篇

（放弃爱情，追随战神吧！）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六篇

（人到中年还能翻盘吗？）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七篇

（我还能更倒霉吗）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篇

（一夜之间从亿万富翁到一列所有）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九篇

（时光从不语，我已告知你）

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大卫·邵洛伊出生于加拿大，在英国长大，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2013年，他被重磅文学杂志《格兰塔》评为十年一度“英国重量级青年小说家之一”；被《每日电讯报》评选为“英国20位40岁以下的重量级小说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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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我爱上了朋友的女朋友

布达佩斯——伦敦

事后，巴拉茨陷入了抑郁的情绪中——仿佛在烟雾缭绕、静得可怕的客厅里，一场狂乱的风暴已酝酿了整个下午，此时大雨无声而绝望地浇了他一头一脸。他在阴影里坐着，羞耻又难过地回想着他的人生、他的过往，还有他那些可笑的沾沾自喜。

章

正值早上十点，厨房内的烟还未散去，散发出卷心菜塞肉的气味。“这么说，你们要去伦敦？”艾玛的妈妈问道。她不算老，大概还不到五十岁，却早早学了副老年人的坏脾气。她穿了一身蓝色的旧运动服，不是在厨房里步履沉重地走来走去，就是靠在黑乎乎的、老旧的煤气灶上，更显老态。

加博尔说：“我们给您带点儿纪念品回来吧。您想要什么？”“什么也不用给我带。”老母亲回答。她将头发染成了纯黑色，发根处显露出白色。窗台上摆满了落灰的仙人掌，窗外是条主干道，

车流声不绝于耳。她点了根烟。“我啥也不缺。”她说。“不是问您缺不缺，”加博尔告诉她，“我是说，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耸耸肩，把烟递到皱巴巴的嘴边，那口假牙已是残缺不全。“伦敦都有什么？”

加博尔笑出声来：“伦敦什么没有？”

艾玛的妈妈在小方桌上放下一只盘子。盘里装了两片面包，就放在巴拉茨的肘边，巴拉茨的手臂如米开朗基罗的雕像般健美，他嘴里含着食物，只好点头致谢。

加博尔说：“我们肯定会给您带点什么回来。到那儿再看吧。”

“你这趟去是有正事要办，对吧？”她又问。

“对。”

“那你朋友呢？”她问，巴拉茨还在吃，“他也是去办事？”

“他去给我帮忙。”

“是吗？”她直勾勾地盯着加博尔的“朋友”——这是一位晒得黝黑的彪形大汉，套了一件紧身T恤，身上有文身，脸上有点儿麻子，不多。

“他给我当保镖。”加博尔解释道。

“卷心菜怎么样？”她一边问，一边继续紧盯着巴拉茨，“味道还好吗？”

巴拉茨抬起头来。“挺好的，”他说，“谢谢您。”

她又看向加博尔。“你们两个去办正经事，那艾玛呢？”

“您说呢？”加博尔回答，“逛街呗。”

加博尔和巴拉茨算不上是朋友；他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巴拉茨是加博尔的私人教练。加博尔健身没常性，这周来个四五次，下个月兴许一次都不来，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他也不忌口，该吃的、不该吃的，都放开了吃。艾玛有时陪着他来，有时自己一个人来。这些日子里，艾玛比他来得要勤，每周一、三、五都准时出现。在健身房工作的男人都想上她，巴拉茨也是其中之一，可他想要的不光是这个——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只觊觎她的肉体，还渴望与她建立更为深入的联系。这渴望正逐渐转变为病态的执念。

艾玛走进厨房时，甚至都没跟巴拉茨打招呼。巴拉茨此时正点着一支花园巷牌香烟，脸上一派漫不经心，却暗暗留意到她穿了那双软木底的松糕鞋——每次看她穿这双鞋，他都能联想到一些色情的东西。

事实上，巴拉茨总觉得加博尔从事的是色情行业，不少开着宝马来健身房的男人都干这行，有一个还想请他出演一部影片，开出了他一个月工资的价码，雇他干上那么一天——巴拉茨肌肉发达、浑身刺青，很得这位制片人的青睐。他脸上的那点儿麻子自然不是问题，不过制片人曾隐晦地表示，他的“尺寸”可能是个问题。巴拉茨没接受邀约。为避免制片人恶意揣度他的“尺寸”，他暗示自己的女友不同意。不过这只是个幌子，他根本就没有女友。

他不是不缺钱；他缺钱，平日里各种零活都接。他已经给加博尔当过几回保镖了，大多是陪他去布达佩斯森林地带的高档别墅，到办公室去拜访别人。不过，要说加博尔到底是干哪行的、这次去伦敦又是为了什么，巴拉茨一无所知。

他们搭乘易捷航空，前往卢顿机场，航班延后了四个小时。加博尔坐不住了，他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佐力，焦虑得很。显然，这个佐力是加博尔在伦敦的某位合作伙伴，负责此行的接机工作。一想到佐力可能会在机场等上几个小时，加博尔就焦急万分。终于，他拨通了电话，结果佐力早已得知飞机晚点的事了。

他们在航站楼内的一张桌旁安顿下来，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加博尔跟佐力道过歉，放下电话。“现在好啦。”他说。巴拉茨点点头，喝了一口拉格啤酒。他和加博尔各点了半升喜力。巴拉茨有些好奇：到了伦敦，他们会做些什么呢？他预想的是办公室开会的场景：参会者昏昏欲睡，他则站在门边或等在门外。不过，对艾玛来说，这算得上是个假期了，她和加博尔也能有更多的独处时光。

在健身房时，人们都为健身而来，动机极为正当，可一旦离开了这片安全地带，再与艾玛共处，巴拉茨就备感压力。方才在加博尔的奥迪Q3 里就是如此：加博尔有时会下车办点事，留他们两人独处，艾玛在前排，他在后排，每每这时，艾玛的存在感总是格外强烈，而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她在皮座椅上挪动身子，或是放下遮阳板、对着上面的小镜子捣鼓睫毛——都令他屏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

巴拉茨只得盯着黑色车窗外的某样东西看，眼珠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昨晚自己幻想着跟艾玛来了两发的情景。这么一来，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搭话了。总之，两人一路都没说话。有时，加博尔一去就是二十分钟，只留他们两个人在车里——他总说“就去一会儿”，可每次都是好一会儿。不过，就算这样，两人也互不说话。

艾玛是什么样的人，巴拉茨并不清楚。她像个公主似的，似乎挺瞧不起健身房的员工，对他们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健身房的女员工都讨厌她，揣测她是为了钱才找了个比她还矮的男人。也许是为了避免被人搭讪，她健身时总在听歌。巴拉茨从没见她笑过。

看到艾玛的母亲和她家中的境况，巴拉茨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她会住在布达佩斯那样的地方，家中的布置和她的母亲也应该体面得多——门前种着玫瑰，一位保养得宜的五旬贵妇为他们端上咖啡；谁承想她母亲竟会是个窝窝囊囊的老太太，窝在一间烟熏火燎的小公寓里。年代久远、外墙泛黑的公寓大楼，楼梯间的气味和声音，楼梯拐角处那扇黄色窗子边疏于照料的盆栽——这些对巴拉茨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认识的人大多在这种地方长大，包括他自己。不过，艾玛也是如此出身，倒是令人惊讶。

巴拉茨喝光了喜力，说要出去抽根烟。加博尔正用手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好，你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说道。艾玛看着杂志，头都没抬。

巴拉茨在观景台上吸着烟。从钢化玻璃望出去，每过几分钟就有飞机在跑道上降落或起飞。他站在这里，透过微薄的热气望着这一幕，听发动机的声音穿透数百米的空气呼啸而来，不禁回想起在巴拉德空军基地的日子。那时，他和基地的匈牙利剩余军人一同等待着回国的飞机。如今，忆起这段往事，他心中更多的是怀念之情。他本该留在部队的，那里很安全，也有些正事可做。自打离开部队后，他一直裹足不前，被动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可是，命运究竟对他有何安排呢？

加博尔走到他旁边。他点了支烟，要比巴拉茨的花园巷牌香烟贵得多。“飞机误点的事，我很抱歉。”他说。巴拉茨大度地点点头。观景台有个用塑料围出的顶，两人就在顶棚下站着。

加博尔看上去很紧张。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只是站在一旁贼头贼脑地抽着烟。巴拉茨心想，也许他没什么要说的吧？就在这时，加博尔开口了：“我得跟你说说伦敦的行程。”

几秒钟过去了。两人无声地盯着面前的风景：阳光照射下，机场一片开阔；飞机表面光滑，就停驻在航站楼附近的阴凉里。

“艾玛。”加博尔突然叫了艾玛的名字，仿佛她就在附近，仿佛他正在跟她说话。

巴拉茨半偏过头去。艾玛不在。

加博尔接着说：“艾玛在伦敦有点儿事要做。”两人望着一架狭长的汉莎航空涡轮螺旋桨飞机升空。滑行数百米后，飞机以令人震惊的坡度直上云霄，仿佛被一根线猛地拽到了天上。

飞机逐渐缩小成一个点，在某个时刻消失于薄雾笼罩的阳光中。

加博尔说：“你负责……”他换了个主语，“我们负责照顾她。好吧？”

巴拉茨点点头。

“好。”加博尔一锤定音，显然，这番话令他十分难为情，“我就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运动鞋的鞋尖把火碾灭。“我去里面等你。”学着老板的样子，巴拉茨也用鞋尖碾灭了烟头。他又点燃了一根烟，眯眼望着闪光的停机坪。

航班一路上波澜不惊。飞机坐满了，不过加博尔购买了优先登机服务，他们三人便坐在了一起：巴拉茨缩在靠窗的位置；加博尔坐在过道边，腿伸到过道上；艾玛坐在两人中间。她听着歌，盯着鼻尖前方几十厘米远的塑料椅背。

巴拉茨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其实没什么可看的，顶多能看到部分机翼和飞机下方无边无际的蓬松白云。他想，这云层看着结实，其实什么东西也接不住。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了加博尔的话——“艾玛在伦敦有点儿事要做”，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阳光有些刺眼，他便将塑料遮光板拉下了一半。他将肿胀的手叠放在大腿上，静静坐着，听着艾玛耳机里不时泄出的声音，这声音在发动机的嗡嗡声中依稀可辨。

在卢顿机场，佐力驾着银色的加长版奔驰出现了。佐力个头挺高，面容算得上英俊，留着两撇儿精神的胡子。他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却又带点儿野蛮气。事实上，他是一名妇科医生，只是暂不执业罢了。他的脸有些浮肿，显得不怎么健康，眼睛又过于突出。巴拉茨起初没留意，后来，他在车子的后视镜里不时瞥见了这人的脸，才发现了这些面部特征。此刻，他正跟艾玛坐在后排，放低的皮扶手将两人分隔开来。车子向着伦敦开去。

高速公路上，佐力马力全开，不断钻空向前。巴拉茨抓着车窗上方的弹簧扶手，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此地的空间布局比匈牙利更紧凑、更有秩序，当然了，这里也更富有。眼下正是六月初，一切都那么鲜嫩肥美。

加博尔跟佐力坐在前排。他点了根烟，佐力立刻要求他掐灭。加博尔道了歉，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佐力一边全速前进，一边跟他解释：车是向一位经营豪车租赁业务的朋友借的，他答应对方不在车内吸烟。

“不好意思。”加博尔再次道歉，“这车是S 系的款吧？真不错。”

佐力含糊称是。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就在这时，巴拉茨注意到了他肿胀的双眼。

佐力今年三十出头，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以往，即便是比佐力更年长、更有气势的人，加博尔都能轻松应对，不卑不亢，可这一套在佐力身上无法奏效。在从机场出来的路上，他们倒是聊了聊，可加博尔话刚说到一半，就有人来收停车费，他便把后半截咽了回去。车子向伦敦开去，他平日在社交中游刃有余，今天却不行了。至于加博尔到底是害怕佐力，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巴拉茨就不清楚了。  在机场休息室时，看到两人握手的情景，巴拉茨觉得他们之前应该见过，但不算太熟。佐力和艾玛则是初次见面的样子。加博尔向佐力介绍了随行的二人，语气正式得有些古怪。佐力对艾玛表示了极大的欢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她的左右脸颊上各碰了一下；而对邋邋遢遢、肌肉发达的巴拉茨，佐力一眼就看出他是个保镖，便只傲慢地握了个手。接着，佐力赶紧招呼他们去了临时停车场，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赶路。他解释说“今晚就有一个”，再加上飞机误点，又得先去趟公寓，时间就变得十分紧迫起来。看样子，佐力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车子接近伦敦，高速公路变得愈加拥堵。他们本就堵了一会儿，又偏巧赶上红灯。车里开着冷气，从有色车窗向外看去，整个伦敦都笼罩在酷暑之下。周边也有狭窄一些的街道，看起来更具地方特色，四周是居民区、公园、商业街和人满为患的酒吧。正是初夏夜，这里的都市生活场景在巴拉茨心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之后，有关这夏夜的记忆保留了很久，久到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终于到了。三人入住的公寓在一条寂静的街道旁，四周有几棵树。街上是一栋栋二层小楼，每栋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在其中一栋前停下脚步，三人拎着行李和从免税店购买的物品，佐力则掏出钥匙开门。他没怎么用过这把钥匙，感觉颇不顺手，一边开门一边骂骂咧咧的。

他们顺着狭窄的楼梯上了楼，又跟钥匙较了半天劲儿，方才打开公寓的门。公寓里有一间卧室，四面白墙，少有陈设；客厅俯瞰着楼下安静的街道，有张沙发是给巴拉茨睡的；楼梯平台对面是生了霉斑的洗手间，里面没有窗户——他们刚一进屋，艾玛就拎着洗漱包进去了。

男人们在客厅里等着：加博尔坐在沙发上；佐力慢慢踱着步，从没挂帘子的窗户向外看风景；巴拉茨站着，盯着棕色旧地毯上大量的香烟烙印和污渍。加博尔大声询问该上哪儿弄点东西吃。佐力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他对这一带不熟，他本人住在伦敦别处。他又转向窗外，说不远处有条商业街，应该有吃饭的地方。

“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加博尔对巴拉茨说，“买点儿烤串之类的东西回来？”

巴拉茨将眼睛从地毯上抬起：“好啊。”

“你要点儿什么吗？”加博尔问。

他问的是佐力，佐力还望着窗外，什么也没说。

“佐力？”加博尔试探着问道，“你要吃点儿什么吗？”

“不。”佐力拒绝了，头都没回。

“那好。嗯，那就买点儿烤串得了。”加博尔说。

巴拉茨点点头，他问道：“买多少呢？”

“我不知道。我要一份——你来一份吗？”

“嗯……行。”

 “艾玛估计也要一份。那就一共来四份？”加博尔提议。

楼梯对巴拉茨的肩膀来说太窄了，他几乎侧着身才下了楼。楼下，大厅很暗，只有大门上的方形磨砂玻璃透出些光。走到楼梯后几级时，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深灰色衣裤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看到巴拉茨，她便没关大门，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大街上又暖和又亮堂，在柔和的夜色下，佐力的那辆奔驰更显风姿。巴拉茨点了支花园巷牌香烟，向着佐力说的方向走去。一条条小路错综复杂，路边挤着两排一模一样的房子。二十分钟后，他来到商业街，可四周似乎没有专卖烤串的地方。来回转了几圈后，巴拉茨在夏夜里出了一身汗，橙色的T 恤紧紧贴在皮肤上。他留意到附近有家波兰超市，而且街上不少人都不是白人。他给加博尔打了个电话。“鸡怎么样？”他问。

加博尔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鸡，”巴拉茨强调了一遍，“鸡怎么样？”

“鸡？”

“嗯。”他正站在一家炸鸡店门外，初上的街灯闪着绿莹莹的光，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腐烂气息，“这里只有卖炸鸡的……”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行，可以。”加博尔回答，又补上了一句，“我说，那炸鸡看着怎么样？”

巴拉茨向店里望了一眼。“嗯，看着还可以。”

“那就行。”加博尔说，“别待太久了。我们十点就得走。”

巴拉茨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后兜，走到刺眼的灯光下。炸鸡店前排着队，倒是不长；菜品都写在塑料板上，光从板后打过来，他便趁排队的工夫研究了一下。点餐过程很顺利（他英语说得挺溜——这还是在伊拉克学的，要不没法跟一同驻扎的波兰士兵交流，哪天碰上美国人了，也应付不过去），可回公寓就有点儿麻烦了：他迷路了，只得再给加博尔打电话求助。过了一会儿，他和加博尔坐在了客厅低矮的沙发上，用手从油腻腻的薄纸盒里拿炸鸡吃。吊顶灯的纸灯罩破了，烟味和饭味在客厅里弥漫。他吃得很急，心无旁骛，要是佐力不开口，他都没留意到艾玛的存在。

巴拉茨抬起头。他满嘴都是食物，手指油光锃亮。艾玛就在门口站着。

“哇哦。”刚刚艾玛出现时，佐力这么说道。

此刻，他仿佛读懂了巴拉茨的心思，又说了一遍。

“哇哦。”

后来，坐在珠光色的奔驰里，艾玛站在门口的那一幕还在巴拉茨的脑中挥之不去。他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满是她的样子。伦敦的夜像杂志彩页般流光溢彩。车子平稳地载着他们，向物欲横流的市中心开去。没有人说话。

……

第三篇  我爱上了朋友的女朋友

布达佩斯——伦敦

事后，巴拉茨陷入了抑郁的情绪中——仿佛在烟雾缭绕、静得可怕的客厅里，一场狂乱的风暴已酝酿了整个下午，此时大雨无声而绝望地浇了他一头一脸。他在阴影里坐着，羞耻又难过地回想着他的人生、他的过往，还有他那些可笑的沾沾自喜。

章

正值早上十点，厨房内的烟还未散去，散发出卷心菜塞肉的气味。“这么说，你们要去伦敦？”艾玛的妈妈问道。她不算老，大概还不到五十岁，却早早学了副老年人的坏脾气。她穿了一身蓝色的旧运动服，不是在厨房里步履沉重地走来走去，就是靠在黑乎乎的、老旧的煤气灶上，更显老态。

加博尔说：“我们给您带点儿纪念品回来吧。您想要什么？”“什么也不用给我带。”老母亲回答。她将头发染成了纯黑色，发根处显露出白色。窗台上摆满了落灰的仙人掌，窗外是条主干道，

车流声不绝于耳。她点了根烟。“我啥也不缺。”她说。“不是问您缺不缺，”加博尔告诉她，“我是说，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耸耸肩，把烟递到皱巴巴的嘴边，那口假牙已是残缺不全。“伦敦都有什么？”

加博尔笑出声来：“伦敦什么没有？”

艾玛的妈妈在小方桌上放下一只盘子。盘里装了两片面包，就放在巴拉茨的肘边，巴拉茨的手臂如米开朗基罗的雕像般健美，他嘴里含着食物，只好点头致谢。

加博尔说：“我们肯定会给您带点什么回来。到那儿再看吧。”

“你这趟去是有正事要办，对吧？”她又问。

“对。”

“那你朋友呢？”她问，巴拉茨还在吃，“他也是去办事？”

“他去给我帮忙。”

“是吗？”她直勾勾地盯着加博尔的“朋友”——这是一位晒得黝黑的彪形大汉，套了一件紧身T恤，身上有文身，脸上有点儿麻子，不多。

“他给我当保镖。”加博尔解释道。

“卷心菜怎么样？”她一边问，一边继续紧盯着巴拉茨，“味道还好吗？”

巴拉茨抬起头来。“挺好的，”他说，“谢谢您。”

她又看向加博尔。“你们两个去办正经事，那艾玛呢？”

“您说呢？”加博尔回答，“逛街呗。”

加博尔和巴拉茨算不上是朋友；他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巴拉茨是加博尔的私人教练。加博尔健身没常性，这周来个四五次，下个月兴许一次都不来，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他也不忌口，该吃的、不该吃的，都放开了吃。艾玛有时陪着他来，有时自己一个人来。这些日子里，艾玛比他来得要勤，每周一、三、五都准时出现。在健身房工作的男人都想上她，巴拉茨也是其中之一，可他想要的不光是这个——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只觊觎她的肉体，还渴望与她建立更为深入的联系。这渴望正逐渐转变为病态的执念。

艾玛走进厨房时，甚至都没跟巴拉茨打招呼。巴拉茨此时正点着一支花园巷牌香烟，脸上一派漫不经心，却暗暗留意到她穿了那双软木底的松糕鞋——每次看她穿这双鞋，他都能联想到一些色情的东西。

事实上，巴拉茨总觉得加博尔从事的是色情行业，不少开着宝马来健身房的男人都干这行，有一个还想请他出演一部影片，开出了他一个月工资的价码，雇他干上那么一天——巴拉茨肌肉发达、浑身刺青，很得这位制片人的青睐。他脸上的那点儿麻子自然不是问题，不过制片人曾隐晦地表示，他的“尺寸”可能是个问题。巴拉茨没接受邀约。为避免制片人恶意揣度他的“尺寸”，他暗示自己的女友不同意。不过这只是个幌子，他根本就没有女友。

他不是不缺钱；他缺钱，平日里各种零活都接。他已经给加博尔当过几回保镖了，大多是陪他去布达佩斯森林地带的高档别墅，到办公室去拜访别人。不过，要说加博尔到底是干哪行的、这次去伦敦又是为了什么，巴拉茨一无所知。

他们搭乘易捷航空，前往卢顿机场，航班延后了四个小时。加博尔坐不住了，他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佐力，焦虑得很。显然，这个佐力是加博尔在伦敦的某位合作伙伴，负责此行的接机工作。一想到佐力可能会在机场等上几个小时，加博尔就焦急万分。终于，他拨通了电话，结果佐力早已得知飞机晚点的事了。

他们在航站楼内的一张桌旁安顿下来，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加博尔跟佐力道过歉，放下电话。“现在好啦。”他说。巴拉茨点点头，喝了一口拉格啤酒。他和加博尔各点了半升喜力。巴拉茨有些好奇：到了伦敦，他们会做些什么呢？他预想的是办公室开会的场景：参会者昏昏欲睡，他则站在门边或等在门外。不过，对艾玛来说，这算得上是个假期了，她和加博尔也能有更多的独处时光。

在健身房时，人们都为健身而来，动机极为正当，可一旦离开了这片安全地带，再与艾玛共处，巴拉茨就备感压力。方才在加博尔的奥迪Q3 里就是如此：加博尔有时会下车办点事，留他们两人独处，艾玛在前排，他在后排，每每这时，艾玛的存在感总是格外强烈，而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她在皮座椅上挪动身子，或是放下遮阳板、对着上面的小镜子捣鼓睫毛——都令他屏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

巴拉茨只得盯着黑色车窗外的某样东西看，眼珠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昨晚自己幻想着跟艾玛来了两发的情景。这么一来，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搭话了。总之，两人一路都没说话。有时，加博尔一去就是二十分钟，只留他们两个人在车里——他总说“就去一会儿”，可每次都是好一会儿。不过，就算这样，两人也互不说话。

艾玛是什么样的人，巴拉茨并不清楚。她像个公主似的，似乎挺瞧不起健身房的员工，对他们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健身房的女员工都讨厌她，揣测她是为了钱才找了个比她还矮的男人。也许是为了避免被人搭讪，她健身时总在听歌。巴拉茨从没见她笑过。

看到艾玛的母亲和她家中的境况，巴拉茨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她会住在布达佩斯那样的地方，家中的布置和她的母亲也应该体面得多——门前种着玫瑰，一位保养得宜的五旬贵妇为他们端上咖啡；谁承想她母亲竟会是个窝窝囊囊的老太太，窝在一间烟熏火燎的小公寓里。年代久远、外墙泛黑的公寓大楼，楼梯间的气味和声音，楼梯拐角处那扇黄色窗子边疏于照料的盆栽——这些对巴拉茨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认识的人大多在这种地方长大，包括他自己。不过，艾玛也是如此出身，倒是令人惊讶。

巴拉茨喝光了喜力，说要出去抽根烟。加博尔正用手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好，你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说道。艾玛看着杂志，头都没抬。

巴拉茨在观景台上吸着烟。从钢化玻璃望出去，每过几分钟就有飞机在跑道上降落或起飞。他站在这里，透过微薄的热气望着这一幕，听发动机的声音穿透数百米的空气呼啸而来，不禁回想起在巴拉德空军基地的日子。那时，他和基地的匈牙利剩余军人一同等待着回国的飞机。如今，忆起这段往事，他心中更多的是怀念之情。他本该留在部队的，那里很安全，也有些正事可做。自打离开部队后，他一直裹足不前，被动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可是，命运究竟对他有何安排呢？

加博尔走到他旁边。他点了支烟，要比巴拉茨的花园巷牌香烟贵得多。“飞机误点的事，我很抱歉。”他说。巴拉茨大度地点点头。观景台有个用塑料围出的顶，两人就在顶棚下站着。

加博尔看上去很紧张。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只是站在一旁贼头贼脑地抽着烟。巴拉茨心想，也许他没什么要说的吧？就在这时，加博尔开口了：“我得跟你说说伦敦的行程。”

几秒钟过去了。两人无声地盯着面前的风景：阳光照射下，机场一片开阔；飞机表面光滑，就停驻在航站楼附近的阴凉里。

“艾玛。”加博尔突然叫了艾玛的名字，仿佛她就在附近，仿佛他正在跟她说话。

巴拉茨半偏过头去。艾玛不在。

加博尔接着说：“艾玛在伦敦有点儿事要做。”两人望着一架狭长的汉莎航空涡轮螺旋桨飞机升空。滑行数百米后，飞机以令人震惊的坡度直上云霄，仿佛被一根线猛地拽到了天上。

飞机逐渐缩小成一个点，在某个时刻消失于薄雾笼罩的阳光中。

加博尔说：“你负责……”他换了个主语，“我们负责照顾她。好吧？”

巴拉茨点点头。

“好。”加博尔一锤定音，显然，这番话令他十分难为情，“我就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运动鞋的鞋尖把火碾灭。“我去里面等你。”学着老板的样子，巴拉茨也用鞋尖碾灭了烟头。他又点燃了一根烟，眯眼望着闪光的停机坪。

航班一路上波澜不惊。飞机坐满了，不过加博尔购买了优先登机服务，他们三人便坐在了一起：巴拉茨缩在靠窗的位置；加博尔坐在过道边，腿伸到过道上；艾玛坐在两人中间。她听着歌，盯着鼻尖前方几十厘米远的塑料椅背。

巴拉茨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其实没什么可看的，顶多能看到部分机翼和飞机下方无边无际的蓬松白云。他想，这云层看着结实，其实什么东西也接不住。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了加博尔的话——“艾玛在伦敦有点儿事要做”，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阳光有些刺眼，他便将塑料遮光板拉下了一半。他将肿胀的手叠放在大腿上，静静坐着，听着艾玛耳机里不时泄出的声音，这声音在发动机的嗡嗡声中依稀可辨。

在卢顿机场，佐力驾着银色的加长版奔驰出现了。佐力个头挺高，面容算得上英俊，留着两撇儿精神的胡子。他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却又带点儿野蛮气。事实上，他是一名妇科医生，只是暂不执业罢了。他的脸有些浮肿，显得不怎么健康，眼睛又过于突出。巴拉茨起初没留意，后来，他在车子的后视镜里不时瞥见了这人的脸，才发现了这些面部特征。此刻，他正跟艾玛坐在后排，放低的皮扶手将两人分隔开来。车子向着伦敦开去。

高速公路上，佐力马力全开，不断钻空向前。巴拉茨抓着车窗上方的弹簧扶手，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此地的空间布局比匈牙利更紧凑、更有秩序，当然了，这里也更富有。眼下正是六月初，一切都那么鲜嫩肥美。

加博尔跟佐力坐在前排。他点了根烟，佐力立刻要求他掐灭。加博尔道了歉，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佐力一边全速前进，一边跟他解释：车是向一位经营豪车租赁业务的朋友借的，他答应对方不在车内吸烟。

“不好意思。”加博尔再次道歉，“这车是S 系的款吧？真不错。”

佐力含糊称是。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就在这时，巴拉茨注意到了他肿胀的双眼。

佐力今年三十出头，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以往，即便是比佐力更年长、更有气势的人，加博尔都能轻松应对，不卑不亢，可这一套在佐力身上无法奏效。在从机场出来的路上，他们倒是聊了聊，可加博尔话刚说到一半，就有人来收停车费，他便把后半截咽了回去。车子向伦敦开去，他平日在社交中游刃有余，今天却不行了。至于加博尔到底是害怕佐力，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巴拉茨就不清楚了。  在机场休息室时，看到两人握手的情景，巴拉茨觉得他们之前应该见过，但不算太熟。佐力和艾玛则是初次见面的样子。加博尔向佐力介绍了随行的二人，语气正式得有些古怪。佐力对艾玛表示了极大的欢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她的左右脸颊上各碰了一下；而对邋邋遢遢、肌肉发达的巴拉茨，佐力一眼就看出他是个保镖，便只傲慢地握了个手。接着，佐力赶紧招呼他们去了临时停车场，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赶路。他解释说“今晚就有一个”，再加上飞机误点，又得先去趟公寓，时间就变得十分紧迫起来。看样子，佐力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车子接近伦敦，高速公路变得愈加拥堵。他们本就堵了一会儿，又偏巧赶上红灯。车里开着冷气，从有色车窗向外看去，整个伦敦都笼罩在酷暑之下。周边也有狭窄一些的街道，看起来更具地方特色，四周是居民区、公园、商业街和人满为患的酒吧。正是初夏夜，这里的都市生活场景在巴拉茨心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之后，有关这夏夜的记忆保留了很久，久到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终于到了。三人入住的公寓在一条寂静的街道旁，四周有几棵树。街上是一栋栋二层小楼，每栋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在其中一栋前停下脚步，三人拎着行李和从免税店购买的物品，佐力则掏出钥匙开门。他没怎么用过这把钥匙，感觉颇不顺手，一边开门一边骂骂咧咧的。

他们顺着狭窄的楼梯上了楼，又跟钥匙较了半天劲儿，方才打开公寓的门。公寓里有一间卧室，四面白墙，少有陈设；客厅俯瞰着楼下安静的街道，有张沙发是给巴拉茨睡的；楼梯平台对面是生了霉斑的洗手间，里面没有窗户——他们刚一进屋，艾玛就拎着洗漱包进去了。

男人们在客厅里等着：加博尔坐在沙发上；佐力慢慢踱着步，从没挂帘子的窗户向外看风景；巴拉茨站着，盯着棕色旧地毯上大量的香烟烙印和污渍。加博尔大声询问该上哪儿弄点东西吃。佐力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他对这一带不熟，他本人住在伦敦别处。他又转向窗外，说不远处有条商业街，应该有吃饭的地方。

“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加博尔对巴拉茨说，“买点儿烤串之类的东西回来？”

巴拉茨将眼睛从地毯上抬起：“好啊。”

“你要点儿什么吗？”加博尔问。

他问的是佐力，佐力还望着窗外，什么也没说。

“佐力？”加博尔试探着问道，“你要吃点儿什么吗？”

“不。”佐力拒绝了，头都没回。

“那好。嗯，那就买点儿烤串得了。”加博尔说。

巴拉茨点点头，他问道：“买多少呢？”

“我不知道。我要一份——你来一份吗？”

“嗯……行。”

 “艾玛估计也要一份。那就一共来四份？”加博尔提议。

楼梯对巴拉茨的肩膀来说太窄了，他几乎侧着身才下了楼。楼下，大厅很暗，只有大门上的方形磨砂玻璃透出些光。走到楼梯后几级时，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深灰色衣裤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看到巴拉茨，她便没关大门，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大街上又暖和又亮堂，在柔和的夜色下，佐力的那辆奔驰更显风姿。巴拉茨点了支花园巷牌香烟，向着佐力说的方向走去。一条条小路错综复杂，路边挤着两排一模一样的房子。二十分钟后，他来到商业街，可四周似乎没有专卖烤串的地方。来回转了几圈后，巴拉茨在夏夜里出了一身汗，橙色的T 恤紧紧贴在皮肤上。他留意到附近有家波兰超市，而且街上不少人都不是白人。他给加博尔打了个电话。“鸡怎么样？”他问。

加博尔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鸡，”巴拉茨强调了一遍，“鸡怎么样？”

“鸡？”

“嗯。”他正站在一家炸鸡店门外，初上的街灯闪着绿莹莹的光，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腐烂气息，“这里只有卖炸鸡的……”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行，可以。”加博尔回答，又补上了一句，“我说，那炸鸡看着怎么样？”

巴拉茨向店里望了一眼。“嗯，看着还可以。”

“那就行。”加博尔说，“别待太久了。我们十点就得走。”

巴拉茨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后兜，走到刺眼的灯光下。炸鸡店前排着队，倒是不长；菜品都写在塑料板上，光从板后打过来，他便趁排队的工夫研究了一下。点餐过程很顺利（他英语说得挺溜——这还是在伊拉克学的，要不没法跟一同驻扎的波兰士兵交流，哪天碰上美国人了，也应付不过去），可回公寓就有点儿麻烦了：他迷路了，只得再给加博尔打电话求助。过了一会儿，他和加博尔坐在了客厅低矮的沙发上，用手从油腻腻的薄纸盒里拿炸鸡吃。吊顶灯的纸灯罩破了，烟味和饭味在客厅里弥漫。他吃得很急，心无旁骛，要是佐力不开口，他都没留意到艾玛的存在。

巴拉茨抬起头。他满嘴都是食物，手指油光锃亮。艾玛就在门口站着。

“哇哦。”刚刚艾玛出现时，佐力这么说道。

此刻，他仿佛读懂了巴拉茨的心思，又说了一遍。

“哇哦。”

后来，坐在珠光色的奔驰里，艾玛站在门口的那一幕还在巴拉茨的脑中挥之不去。他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满是她的样子。伦敦的夜像杂志彩页般流光溢彩。车子平稳地载着他们，向物欲横流的市中心开去。没有人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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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部短篇小说集，却以令人惊叹的叙事结构入围重要性仅次于诺贝尔文学奖的英国布克奖长篇小说决选。2016年《巴黎评论》普林姆顿小说奖夺冠之作。

2.英国重量级青年小说家全新力作。人物刻画之精湛堪比巨匠米兰·昆德拉，文风兼有当代著名作家约翰·厄普代克的精准与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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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男人。鲍勃·迪伦没有给出的答案，听“佛系”作家大卫·邵罗伊娓娓道来。

5.海明威说过：“人生是循环的。以前发生过的，现在重复经历，今后还是不断发生。”在某种意义上，大卫·邵罗伊书写的不只是现代男性面对的人生困局，而是一场生而为人，我们都将面对的困局。破局之道，现于细微之处。

媒体评论

邵洛伊在人物刻画上，其精妙堪比米兰·昆德拉。他笔下的人物始终处于两种状态的拉扯下：一面富有喜剧性，另一面更为微妙精细、含而不露，比悲剧更加苦涩。

——英国作家 克里斯·克里夫

每个故事呈现了一个不同年龄段男人的生活，不由地吸引你想要与他们一直走到*后。很难想象，今年还有哪部作品可以超越这本书。                      ——《泰晤士报》

这本书中描写的是一群怀抱着雄心壮志的平凡男人，作者没有一味地赞扬男性具有的无限可能，他还揭示了他们身上不断重复的特质。邵洛伊的高妙之处在于，他能够展现人物的局限性，还有他们身上荒诞愚蠢的一面，但却不是在嘲笑。在任何情形下，他都能挖掘出人物柔软的一面。读他的文字，你会发现有很多值得细细品味的地方。这也进一步证明，他作为一个中年作家的卓越。                                               

——《卫报》

读每一个故事，喉咙都像被人掐着。我们完全融入了主人公的生活中，终于面对了那个可怕的真相：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们不会永恒，孩子也不会，人类不会，日月星辰也不会。没有谁能像他这样把人的处境用如此巧妙而冷酷的方式阐释清楚。——《每日邮报》

邵洛伊的文章富有才气，优雅、简练。                  ——美国作家 加斯·格林威尔

重磅巨作：笔锋睿智、结构精妙、形式与内容完美契合。我读到*后还不尽兴，马上又翻到开头读了一遍。                                        ——《星期日泰晤士报》

在他的用心刻画下，人物栩栩如生：看他“特写”的每一个人物，都像在看一场匠心独运、引人入胜的戏剧。                                        ——《明星论坛报》

《人不过如此》展现出了邵洛伊过人的天赋。他就像当代著名作家约翰·厄普代克一样，用敏锐、精准的视角捕捉平凡、日常的事物，并且能够将其本质格外鲜明地呈现出来。

——《每日电讯报》

书籍介绍

本书是一部海明威式循环体的短篇小说集，入围了布克奖最佳小说名单。书中包含9个故事，皆可独立成篇，故事的主人公都正处于旅途之中，他们独自一人或和同伴一起，在欧洲旅行。每篇故事的主人公都比上一篇故事的主人公大上几岁，整本书的故事都发生在同一年代，但却涵盖了男性一生的各个阶段。讲述了一个男人一生中各个阶段的挣扎困惑以及由此收获的所思所感。